2008年9月12日星期五

小小记载 (节选)

(一)
每一回我完成一项创作的时候,它都带给我一种期望,有功利性的,也有非功利性的;可往往,非功利性的期望总是落空。我只有看着自己的佳作离我远去,再也领不回,最后化作深长的叹息。

杰茜的画像终于要包起来了,我不必再睹物思人。也许这样,随着时光的流逝,我的伤会慢慢地痊愈。

我还记得,我第一次送出的自己的创作是在中三欣瑜生日那时候刻下的印章。她收下了,说很感动,我很开心,没有非分之想,纯粹就是要她感动。接下来收到我的印章的还有和我同一天生日的巧茹,再来是汉忠、世权、凌蔚……最后一个是佳汶。送给她的时候也是她生日的时候,当时,这份礼物有刻骨铭心的含义。她没见过这种印章,更没见过刻上边款的精致,所以她很喜欢。然而,不可能就是不可能,这是她给我的答案。所以后来,我也不再打算送印章了,就当作这项技艺埋没在东马的人海中,让它烟消云散。说起来有点自嘲的意味。

我不晓得杰茜的画像有几分相似,只是我很喜欢。我希望所有看过这张画的人都能被感动,即使若干年后,它都能像古画一样,永垂不朽……

我不知杰茜会怎么想。 6/7/1008


(二)
今天,一位学妹约了我出来,哭了两个小时。原来,她不想学医,但路子却得走下去。她选修医学只为了留在自己的家乡。人最痛苦、挣扎的就是自己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情。以前,我一直认为穿上白袍很威风,但现在却认为它是一件华丽的衣裳。有的人穿得很舒服,沾了它的光;有的人却浑身不自在,就像农民穿上官袍子一样,不是人人都穿得合适。

她说,她想念化学,但却不懂念的是什么,放弃医学又担心自己的决定是错的,她很茫然,像一条船,迷失了方向。

每一年都有学弟学妹问我:“前途分了叉,该选哪一条?”其实哪一条都行,不然就不会分了叉。我也曾经遇过这种分叉路,重要的是,我的方向不曾改变。我对人生的路途从来没有茫然。只要是我掌握在手中的我都不会放过,所以在成就上我可以说没有任何遗憾,但是有部分的人却做不到这点。成绩越标青的却好像越认不清自己的方向,因为中学的时候目标很简单——把成绩考好,事情就办完了,从来没想过以后那拐弯抹角的旅途。这是优秀生的缺点吗?我也不知道。

她不敢回头,也许回头了,一切也会变了样。

我说,人生很多事儿都很无奈。有些路子选错了是很难回头的,不能回头就得走下去,想法子让自己走得漂亮一点儿,这样比自个儿闷在心里空忧愁是不是更好一些?我觉得,人的岁数越大,做的决定越没有回头的余地,不知你认同吗?

我经常回头看,只是不回头。回头看的时候,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对和错,它只是一段故事,或耀眼华丽,或凄美动人。 15/8/2008

2008年6月2日星期一

文学创作的态度 -录自《高山流水 。主编的话》

现今社会,功利主义至上,文学在这不健康的平台上显得毫不出色。在筹备出版刊物时,大伙儿还需为高昂的经费操心,金钱换文章,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。文学是非功利的。在精神上,它起着一定的作用。历史是一面明镜,文学也一样,它记载着人生的点滴、生活的艺术。人类不能没有文学。

我是一位热爱文学的人。在筹备刊物出版的这段长时间,我希望大伙儿真正尝到写文章的乐趣。

我记得徐州彭城大学的朱新兰教授跟我说了一句话:“年轻人,你们心里想写什么,那就写吧!不要担心别人会怎么看你们。”这句话令人振奋!我心底登时萌生一股排山倒海的冲劲,好好编写这本书。后来,我设立了小说和戏剧的单元,为同学提供一个更广阔的创作空间。虽然,反应不如想象般的热烈,然可贵的却是同学们愿意尝试的精神。笔不磨又哪会利呢?这是非常浅显的道理。有的人就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,这种人不是懦夫是什么?懦夫是不会成功的,因为他们失去了年轻人的冲劲。

当了不知几个月的主编,我听到了好多好多,各式各样的话;有好听的,有不好听的;有赞美的,也有讥讽的。都没关系,都没关系,这些话南面是会听见的,只不过我们的努力换不来所有人的赞美与认同,这是我小小的遗憾。虽然这本书算不上一流的精品,但它有纪念价值,至少,它让你知道,你曾经是这样想的。

此刊物收录的不少文章有部分是谈论成人的课题,也许会有不少人会认为刊登在这儿是不合适的;这问题我考虑了很久,最后还是决定刊登出来。茅盾曾经说过:“文学应该反映社会现象,表现并讨论一些有关人生的一般问题。”虽然大伙儿都在求学,但不同的人情世故每天都赤裸裸地体现在我们面前,因此,为何不让我们把这一切世态都记录下来呢?或许,身为读者的你会认为我们这阶段的思想不成熟,也许这也没错,我们只不过是以中学生的角度来对社会进行一种批判,又或者在个人情感上进行抒发与宣泄,胸襟不如海洋般的阔,眼界不如蓝天般的高,然而,我说过了,这些文章只是这阶段的思想的记载,也许以后再也写不回。

青春是无限的美丽,未来永远属于年轻人。趁着年轻,写写文章,以文会友,是一件颇为愉快的事。我的朋友啊,继续写下去吧!作出自己的“高山流水”,不难寻找你的“钟子期”。文学创作的路上,一点也不寂寞。

*马六甲中六华文班班刊《高山流水》于2006年8月出版

2008年5月17日星期六

《一针见血》

展览厅的人儿挤得满满的。墙上挂满了楷书和草书的作品,一静一动,互相呼应。地上还摆着幅二十尺长的草书长卷,写的是李白的《草书歌行》。

他,穿着长袖的浅蓝色衬衫,黑色的西装裤,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儿,信心爆棚!不用质疑了,他是这一天的主角。

也许你会奇怪,一般的书法家、画家都是不修边幅的,而他为何穿得如此工整呢?原因是他认为书画家需要不修边幅的地方不在于外表,而在于自己的创作,这样自己的作品才显得豪放,写出翻江倒海的气势!

艺术的路途走到一个阶段后就需要来个考试的。展览就是考试,欣赏者是考官,而收藏家是计分者。二十出头,展览是了不起的成就啊!

他握手握个不停,每个祝贺的人都带着钦佩的微笑,将“了不起”这三个字挂在嘴边。他并不因此而得意忘形,相反地,在他微笑的背后,藏着好深好深的疑惑。

“我的作品真的那么好吗?”有时候,赞美的话儿未必让人得到喜悦,就像《邹忌讽齐王纳谏》中的邹忌,妻子赞他是因为偏袒他;妾侍赞他是因为畏惧他;客人赞他是因为有求于他,每时每刻都活在遭蒙蔽的生活中,你说会快乐吗?即使快乐也是因为赞颂令你迷惘了。

慢慢的,人潮渐稀,看展览的大都回家去了。展览厅,冷冷清清,赏客寥寥。开幕之后,这是每次展览都令人失望的事儿。他坐在售卖他个人书法作品集的柜台那儿,独个儿静静地,仔细地,留意着那剩余的赏客的表情。

忽见一个老头儿,满头银丝,穿着素得令人瞧不起眼,手里握着根拐杖,吃力地沿着那《草书歌行》,走着,看着,那老头看得入神。然而,一会儿之后,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,微微地摇了摇头,接着就要转身离开了。

他,瞬间像是明白了,他像萧何追韩信般,一个箭步赶上那老头儿。

“老伯,老伯,慢着!慢着!”

“什么事儿?”

“我……我想问问你,你对我的作品有什么意见?”他口气带点儿紧张地问道。

“你的作品,不耐看,严格说来就是造作!”那老头儿的话儿,一颗颗字儿像钉子般重重地钉在他胸膛上。他微微一怔,然后再次恢复喜悦的笑容,道:“哈哈,老伯,你可是第一个敢于批评我的作品的人,我高兴得很啊!”

“年轻人,字是写给咱看的,咱不批评,你哪会有进步呢?”

“对啊!对啊!哈哈……”两人相视而笑了。没错,赏客是考官,考官是要批评的。

那老头一拐一拐地步出展览厅。他出身地望着他的背影,越缩越小……

他沿着《草书歌行》,细细地瞄着,那老头的话儿像是一石冲开水底天,心里忽然明白了好多好多。揭开疑惑的面纱始终都是让人喜悦的。受批评的痛楚固然难受,然却也只是一霎时罢了。

2005年8月23日发表于《南洋商报》马六甲新生代版

《梦见佳汶》

下午,我梦见佳汶了,在一间游乐场内。这游乐场是我不曾去过的,不过有一个特点是它像云顶的户外游乐场。我和她在一起,身边还有谁我也不记得了。我们走进一个购物中心,她看中了一个荧光闪闪的背包。我付了钱,为她买下,送了给她。

到这儿,我梦醒了。

我想了很久,终于明白这梦所要给我的启示。

你见过荧光闪闪的背包吗?我见过了,只在梦里,即使最富有的小孩也不能拥有荧光闪闪的背包。这表示我们的爱情种子是不会萌芽的。在现实生活,我永远买不到荧光闪闪的背包,无法给她满足,无法给她幸福。我失望了,我叹息了。

有时,心里有种感慨。我现在爱上的女生只不过是短暂的,我只能暂时地想念她,疼爱她,以后她还是别人的妻子,而我在那时候也许也已经忘记自己曾经爱过她。

很快很快,这种思念,这种眷恋,会化作云烟,消失在复杂的回忆里,你能不感到忧伤吗?

作于2006年4月12日

《溜冰》

如果,双威金字塔没有溜冰场,那它也只不过是一间如酒店般平凡的购物中心。

如果,双威金字塔没有溜冰场,我绝不会拥有第二次或第三次,光顾一座只有一间书局的购物中心的那种冲动,绝对不会。第一次溜冰是在今年的十一月八日,是随着学校办的旅行团到那儿去的。当时我没带袜子,又没手套,结果足足花了三十令吉付了溜冰所需的费用;为了什么?为了购买疼痛,不是吗?第一次溜冰准要摔交的。不过,摔得疼了就会学习,学习不再摔交,不再摔交你才有那股冲动继续溜下去。

第一次穿上溜冰鞋,感觉很特别。我从没想过,一双底儿装上两片竹片般厚度的刀子的溜冰鞋,穿上后立在地面竟还能站得稳当。

甫入溜冰场,我终于体会到完全失去平衡、失去重心的感觉。这感觉和走在抹上油的地面没什么分别。我不能狂奔,只能像个老人,慢慢地,靠着场边的围墙,步步蹒跚的溜。

溜冰场内,人儿甚众。

忽见一名中年男子,半蹲着身子,双手握着一个小孩的双手,让小孩保持平衡。但见那小孩皱起眉头,望着那中年男子说道:“爸爸,爸爸,你别放手!我好怕啊!”只听那中年男子回道:“爸爸不会放手的,你慢慢来。”他一边安抚了孩子焦虑的心,一边牵着他的手,让他慢慢溜上手。

“瞧,瞧,你看,我不怕了!”那孩子兴奋地叫着,在爸爸面前,兜着圈儿地溜着,炫耀着。

我羡慕得很啊!这小孩真幸福。

我独自摸索学习,也渐渐得以保持平衡,于是,大起胆子,溜到场中央去。

又见一名女生溜着溜着,一个不留神摔了一交,刚要爬起,屁股又复摔在地面了;我看在眼里,也感受到她摔得很疼,心里同情她,自己却不能上前扶她。幸好,她男友马上溜过来,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。那女的想是摔得过疼了,马上搂着他,那男的又将双手轻轻环扣在她纤细的腰,让她从拥抱中得到慰安。接着,她又用双手抚摸他的脸颊,含情脉脉地看着他。

我自忖道:“他们很幸福啊!”

哪知这一幕我瞧得太入神,脚下一滑,摔了个四脚朝天。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吗?

屁股摔在冰地上,湿湿的,凉凉的。看着别人摔交有人扶起,自己摔交却要独个儿按着冰冷的地面,吃力地试着爬起身。我叹息了……

正欲起身之际,哪知身子又复摔坐在地上,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沮丧。就在这时候,一只手伸了过来。这,是援手。我靠这外来的力道,爬起身,抬头一望,竟是个不相识的青年。我轻声向他道谢,他点头示意后就转身离去了。

地面是冷冰的,我的心却是温暖的。

作于2005年12月23日

2008年4月8日星期二

《悲欣交集》

2008年2月22日的早上,妈终于离世了。就这一天开始,她成了我永远的怀念……

学命之后,得知天下之人莫不受命运这股力量掌控,心里对妈的离去没有太大的悲哀,反而觉得她被癌细胞纠缠了那么久,是时候得到一个解脱。她是循着自然的规律离世的,至少不是飞灾横祸,从哪儿来就从哪儿去,依老庄哲学的角度来看,这是应该高兴的事。她到另一个世界去了。留下的只是个干枯的躯体,最后亦然化为灰烬。我是个未来的医生,以后还要面对很多死亡的悲痛,这次妈的离去对我而言算是第一次的考验。

去年,还未接触盲派命理,天真地以为妈能够撑着撑着挨到2012壬辰年才逝世,后来才知道老天不会让她等到那一天。她原本想高高兴兴地看着我毕业、结婚,谁知却在我刚进入大学念医科这一年(2007)诊断出末期肺癌,最终却饮恨逝世,满怀的期盼转眼间化作永远的遗憾,不可不谓造化弄人。

她,走了,给我留下一个遗憾,我再也没机会奉养她。养育之恩至死不能报答,让我感慨万分。所以,我对她说,我没机会照顾你不要紧,你一定要投胎做我孩子,让我照顾你一辈子。她笑说我脾气坏,做我儿子一定要天天挨打挨骂的。我说我会改,她笑而不答。投胎转世在于天命,不是说你要就有,所以,这只是我飘渺不实的愿望。

接触玄学之后,我知道命理中讲有十二长生决。命学的思想认为,人在死后会投胎转世,起初我不相信有这回事,但后来认真思考,认为这种理论也不无道理。试想想,宇宙万物讲的是一种运行的规律,也就是一种循环,正如太阳从东边升起,往西边落下,次日又从东边升起,一直循环下去。依理推,人的生死也应当如十二长生决所论述一样,在尸首灭绝、归于尘土后进入“胎”的阶段,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投胎转世。紧接着的是“养”,其意即为养胎十月,然后重返“长生”首个阶段,也就是胎儿诞生之意,以此循环,生生不息。

我希望,这一切都是存在的。

很多时候,人在生离死别之际,恍然间,发掘出藏于心底的那份真爱,这时候,才发现这份爱的深、这份爱的真。它像彗星般的耀眼,瞬间陨落,化作深长的惋惜……,你才发现,这么多年来,你一直未曾把它说出口。

家,快散了,留下爸孤单地守着……。爸,你还能守着多少年?

在这百花盛开的春季,我感受不到春天的温暖,袭上心房的只是萧瑟凄清的杂感。悲欣交集之处,想起李清照的《醉花阴》,“莫道不销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……”

《自杀的随想》

原来人到了情绪最低靡的时候是真的不怕死的。我二姐刚去鬼门关走了一趟,自叹要死都死不了。这种勇气如果用来办事,我想能办成的大事一定很多。因为我很怕死,即使我也曾经有过自杀的打算。后来进了医学系,我相信这是勇气得到正确转移的成果。

说也奇怪,我家族里还真有不少人有过自杀的念头,但最后死得去的没一个。我读过祖父亲笔写的一封遗书,也是一封为自己身亡而写的遗书;我大姐,曾经一度患了神经系统疼痛的病患,也尝试自杀;接着是我自己,立了一个坚决的信念,进不了医学系就自尽而亡;最后是我二姐,患了忧郁症,想不开,最想干傻事来了。唉,那么多人都想死,说起来死亡一点也不可畏。

阴阳家对世界的宇宙观,讲的是万事都有阴阳面,我们住的地方为阳间,那么也自然会有阴间的存在。我是个无神论者,我相信没有神明,但是有鬼怪,因为人类和万物属阳,鬼怪属阴,神明就无法归纳进去。亦或者说,神明是好的鬼,鬼怪是坏的神,鬼神同属阴。所以我说世上没有神仙,或者说人们对神仙一词进行了不正确的理解。神者,伸也,延伸寿命之意;仙者,先也,先人而知之意;二者皆有之者,谓之神仙。而占卜养生之道,莫不出于易经,其理并不玄。

说白了,死亡只不过是从阳间移居了阴间,到了另一个世界去了。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理解死亡,那它一点也不值得畏惧。

然而,我坚信一个人必须到了生无可恋的地步,才能安然的死去,否则,这是一种遗憾,因为为了逃避而了结生命,事实上并没有舍去心中的眷恋与牵挂,如此一来,不但对不起身边的人,就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,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。

我极其反对自杀的行径。虽然自己曾经想死,不过我想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我也不敢死。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个非常健忘的人,在写遗书的时候一定会漏了一小部分重要的遗嘱,死去之后就改不了,很麻烦。虽说人生充满艰辛,我依然觉得这世界很美丽,还有很多我爱的人,我想继续照顾他们。在加上自己壮志未酬,我决不会那么随便地离开这世界。我理解“出师未捷身先死”的遗憾。

自杀,真的没有任何意义,和投降没有分别。最多只不过登了报刊,“成名”一两天,而那种名气也只有一页纸的重量,过些天就被人遗忘。大部分自杀者都是如此下场,因为世上像张国荣这样的人不算多。况且,自杀的人多数是懦夫,干不出什么大事业,更没有建设性的贡献,也就这样向命运屈服,化了一堆不起眼的白骨。

我的朋友们,如果你有轻生的念头,在你前往地府之前,记得问问自己,你还爱着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