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5月17日星期六

《一针见血》

展览厅的人儿挤得满满的。墙上挂满了楷书和草书的作品,一静一动,互相呼应。地上还摆着幅二十尺长的草书长卷,写的是李白的《草书歌行》。

他,穿着长袖的浅蓝色衬衫,黑色的西装裤,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儿,信心爆棚!不用质疑了,他是这一天的主角。

也许你会奇怪,一般的书法家、画家都是不修边幅的,而他为何穿得如此工整呢?原因是他认为书画家需要不修边幅的地方不在于外表,而在于自己的创作,这样自己的作品才显得豪放,写出翻江倒海的气势!

艺术的路途走到一个阶段后就需要来个考试的。展览就是考试,欣赏者是考官,而收藏家是计分者。二十出头,展览是了不起的成就啊!

他握手握个不停,每个祝贺的人都带着钦佩的微笑,将“了不起”这三个字挂在嘴边。他并不因此而得意忘形,相反地,在他微笑的背后,藏着好深好深的疑惑。

“我的作品真的那么好吗?”有时候,赞美的话儿未必让人得到喜悦,就像《邹忌讽齐王纳谏》中的邹忌,妻子赞他是因为偏袒他;妾侍赞他是因为畏惧他;客人赞他是因为有求于他,每时每刻都活在遭蒙蔽的生活中,你说会快乐吗?即使快乐也是因为赞颂令你迷惘了。

慢慢的,人潮渐稀,看展览的大都回家去了。展览厅,冷冷清清,赏客寥寥。开幕之后,这是每次展览都令人失望的事儿。他坐在售卖他个人书法作品集的柜台那儿,独个儿静静地,仔细地,留意着那剩余的赏客的表情。

忽见一个老头儿,满头银丝,穿着素得令人瞧不起眼,手里握着根拐杖,吃力地沿着那《草书歌行》,走着,看着,那老头看得入神。然而,一会儿之后,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,微微地摇了摇头,接着就要转身离开了。

他,瞬间像是明白了,他像萧何追韩信般,一个箭步赶上那老头儿。

“老伯,老伯,慢着!慢着!”

“什么事儿?”

“我……我想问问你,你对我的作品有什么意见?”他口气带点儿紧张地问道。

“你的作品,不耐看,严格说来就是造作!”那老头儿的话儿,一颗颗字儿像钉子般重重地钉在他胸膛上。他微微一怔,然后再次恢复喜悦的笑容,道:“哈哈,老伯,你可是第一个敢于批评我的作品的人,我高兴得很啊!”

“年轻人,字是写给咱看的,咱不批评,你哪会有进步呢?”

“对啊!对啊!哈哈……”两人相视而笑了。没错,赏客是考官,考官是要批评的。

那老头一拐一拐地步出展览厅。他出身地望着他的背影,越缩越小……

他沿着《草书歌行》,细细地瞄着,那老头的话儿像是一石冲开水底天,心里忽然明白了好多好多。揭开疑惑的面纱始终都是让人喜悦的。受批评的痛楚固然难受,然却也只是一霎时罢了。

2005年8月23日发表于《南洋商报》马六甲新生代版

《梦见佳汶》

下午,我梦见佳汶了,在一间游乐场内。这游乐场是我不曾去过的,不过有一个特点是它像云顶的户外游乐场。我和她在一起,身边还有谁我也不记得了。我们走进一个购物中心,她看中了一个荧光闪闪的背包。我付了钱,为她买下,送了给她。

到这儿,我梦醒了。

我想了很久,终于明白这梦所要给我的启示。

你见过荧光闪闪的背包吗?我见过了,只在梦里,即使最富有的小孩也不能拥有荧光闪闪的背包。这表示我们的爱情种子是不会萌芽的。在现实生活,我永远买不到荧光闪闪的背包,无法给她满足,无法给她幸福。我失望了,我叹息了。

有时,心里有种感慨。我现在爱上的女生只不过是短暂的,我只能暂时地想念她,疼爱她,以后她还是别人的妻子,而我在那时候也许也已经忘记自己曾经爱过她。

很快很快,这种思念,这种眷恋,会化作云烟,消失在复杂的回忆里,你能不感到忧伤吗?

作于2006年4月12日

《溜冰》

如果,双威金字塔没有溜冰场,那它也只不过是一间如酒店般平凡的购物中心。

如果,双威金字塔没有溜冰场,我绝不会拥有第二次或第三次,光顾一座只有一间书局的购物中心的那种冲动,绝对不会。第一次溜冰是在今年的十一月八日,是随着学校办的旅行团到那儿去的。当时我没带袜子,又没手套,结果足足花了三十令吉付了溜冰所需的费用;为了什么?为了购买疼痛,不是吗?第一次溜冰准要摔交的。不过,摔得疼了就会学习,学习不再摔交,不再摔交你才有那股冲动继续溜下去。

第一次穿上溜冰鞋,感觉很特别。我从没想过,一双底儿装上两片竹片般厚度的刀子的溜冰鞋,穿上后立在地面竟还能站得稳当。

甫入溜冰场,我终于体会到完全失去平衡、失去重心的感觉。这感觉和走在抹上油的地面没什么分别。我不能狂奔,只能像个老人,慢慢地,靠着场边的围墙,步步蹒跚的溜。

溜冰场内,人儿甚众。

忽见一名中年男子,半蹲着身子,双手握着一个小孩的双手,让小孩保持平衡。但见那小孩皱起眉头,望着那中年男子说道:“爸爸,爸爸,你别放手!我好怕啊!”只听那中年男子回道:“爸爸不会放手的,你慢慢来。”他一边安抚了孩子焦虑的心,一边牵着他的手,让他慢慢溜上手。

“瞧,瞧,你看,我不怕了!”那孩子兴奋地叫着,在爸爸面前,兜着圈儿地溜着,炫耀着。

我羡慕得很啊!这小孩真幸福。

我独自摸索学习,也渐渐得以保持平衡,于是,大起胆子,溜到场中央去。

又见一名女生溜着溜着,一个不留神摔了一交,刚要爬起,屁股又复摔在地面了;我看在眼里,也感受到她摔得很疼,心里同情她,自己却不能上前扶她。幸好,她男友马上溜过来,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。那女的想是摔得过疼了,马上搂着他,那男的又将双手轻轻环扣在她纤细的腰,让她从拥抱中得到慰安。接着,她又用双手抚摸他的脸颊,含情脉脉地看着他。

我自忖道:“他们很幸福啊!”

哪知这一幕我瞧得太入神,脚下一滑,摔了个四脚朝天。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吗?

屁股摔在冰地上,湿湿的,凉凉的。看着别人摔交有人扶起,自己摔交却要独个儿按着冰冷的地面,吃力地试着爬起身。我叹息了……

正欲起身之际,哪知身子又复摔坐在地上,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沮丧。就在这时候,一只手伸了过来。这,是援手。我靠这外来的力道,爬起身,抬头一望,竟是个不相识的青年。我轻声向他道谢,他点头示意后就转身离去了。

地面是冷冰的,我的心却是温暖的。

作于2005年12月23日